“對啊！”正在苦思冥想的千代鈺一臉恍然。

“差點被你繞進去, 你說了這麽多有什麽意義？”

她仿佛找到了小泉勇話語中的漏洞般，和蘇茶一起目光灼灼地盯著他。

打工皇帝也豁然開朗，腦海中的一根弦猛地斷掉了。

他一下就想明白了, 小泉勇說的固然有一定道理，可是在現實的語境下, 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啊。

他非常懊惱，懊惱之前鉆進了牛角尖, 好像魔怔了一樣想不過來。

面前的可是邪丨教的神官啊, 他的話就應該聽個樂呵就行了, 怎麽還認真了呢？

他心裏自己的行為非常不應該，後悔和痛心疾首之餘, 又猛然意識到了有點不對勁。

自己怎麽會這麽認真地去思考他的話呢？

蘇茶的精神高度集中，無暇關註兩位同伴。

她的目光緊緊盯著小泉勇, 在這之前她掃視了周圍一圈, 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東西。

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行為, 是因為她在小泉勇敘述的時候，竟然發覺了周圍產生了某種變化。

那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, 有什麽東西在蒸騰，在縈繞。

無數細小的東西匯聚，讓她冥冥中感到有什麽在註視著她。

這並不是突然就發生的事情，而是一個一直持續的過程, 她能感覺到, 這種註視或許從她們到來前就有了。

只不過自小泉勇敘述的時候，她才猛然發現而已。

這種被註視的感覺似曾相識，讓她想起了當初潛入五塔教內部時, 在狂熱的“禦釜踴”後, 突然湧現的那種感覺。

五塔教所信奉的神明……真的存在嗎？

他們又一直在謀劃什麽？

聽到蘇茶和千代鈺的質問, 小泉勇笑了笑，也不意外。

應該說，正常人聽到他這套發言，都會產生類似的質疑。

“世人總是被各種各樣的虛假蒙蔽，看不清真相。”小泉勇笑道。

“什麽意思？”千代鈺問道。

不料，小泉勇卻沒有回答她的意思，反而將目光轉向了蘇茶。

“蘇君，之前和你說的‘進化’，你還記得吧？”

蘇茶頷首。

“人類踏入農業時代，其實是走在了退化的道路上，身材變矮、骨骼退化、腦容量變少，而最為關鍵的是，人類放棄了狩獵的生活，也就失去了另一種未來。”小泉勇說道。

“而我們要做的，就是重新帶領人類重新回歸到那個荒蕪卻又充滿希望的時代！讓人類再次偉大！”小泉勇語氣激昂地說道。

蘇茶三人頭皮有些發麻，千代鈺和打工皇帝是因為發覺他話語裏的瘋狂，不知道他要整出什麽幺蛾子。

而蘇茶是因為察覺到，那種註視的感覺又加重了。

縈繞而又揮之不去，但又找不到究竟是什麽在看著她們。

“餵，你到底要做什麽？”千代鈺沒好氣的問道。

“我已經說了，讓人類重回那個充滿希望的時代。”小泉勇的語氣突然變得克制而又冷靜。

但她們都知道，這些都是冰山下的火山。

千代鈺和打工皇帝還是有點茫然，但突然，打工皇帝聯想到了周圍被毀掉的農田，一切都好似閃起了亮光。

“我靠，你們該不會是要……”

農業時代重回狩獵采集時代，基本是不可能的，各方面都不可能。

先不說其他了，離開了現今的農業制度，根本養不活現在這麽多人口。

但如果真要說回到狩獵采集時代，那就有且只有那個方法：

毀掉所有農田，強制讓人類從農業時代退後到狩獵采集時代。

這一發現讓她們無比震驚。

但這又確實是邪丨教做派，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理由，毀滅世界。

相比起來，他們或許還算好的了，最起碼他們是打著“為人類好”的旗號，盡管這一切都顯得那麽怪異。

“我還是不懂，你不妨說得直白些。”蘇茶感受著周圍怪異的氛圍，開口試探道：

“你們肯定不會因為如此虛幻的理由做這些事吧，肯定還有一些更深層的原因。”

小泉勇笑著搖了搖頭，“蘇君，我知道你對我們有偏見。但事實就是這樣，如果說還有人會為了最偉大的高尚而行動，那就是我們了。”

“那你們在這裏謀劃什麽，旁邊的是什麽建築，外邊的農田又是什麽儀式，別告訴我你一無所知。”蘇茶冷冷說道。

小泉勇回道：

“蘇君，你也知道的，大末日即將來臨，而我們人類想要生存，就唯有自救。我之前一直在想，神的恩澤是如此難以得見，我們連祂的註視都難以獲得。聖者如此難培養，付出甚多也只是多出一些自保的力量，那普通人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？”

“我們苦思冥想，後來在一個人的幫助下想明白了。普通人要活過大末日是很難的，就連我們這些人想要活過也很難，想要活下去，唯有‘進化’。只有回到狩獵采集時代，普通人才能尋回遠古時代進化的基因，也就有了那麽一絲度過大末日的可能性。”

“我知道，拋棄農業時代會帶來極大的毀滅，會有極大量的人口因此而死。但是大末日過後，會有極少數人迎來新生。蘇君，你說‘與其追尋苦難的過去，不如謀求光明的未來’，我是非常讚同的，我們都在為了人類，不是嗎？”

蘇茶正欲說什麽，千代鈺卻是率先道：

“等等，什麽‘大末日’？這種拙劣的宗教謊言也拿出來說事嗎？”

她破口大罵，卻沒有得到同伴的應和，她回過頭看蘇茶和打工皇帝，意外地從她們臉上看到了凝重。

“他說的是真的？”她失聲道。

“基本上是……但也只是一個猜想，沒有得到百分百的證明，大末日這種事……怎麽說好呢……”打工皇帝含糊道，有些閃爍其詞。

蘇茶心中一陣恍然，終於把對方的邏輯給理順了。

小泉勇的想法和初見的時候一致，為了度過所謂的大末日，就要積極展開自救，而所謂的自救就是成為聖者，獲得力量。

聖者就是怪誕容器，通過與怪誕詭異的結合，獲得唯心層面的力量。

飲鴆止渴。

然而，成為怪誕容器畢竟是一件很難的事，對人的要求很苛刻。

而茫茫多的普通人，就要這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死去了嗎？

“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吧，據我所知，你們這種神一教的分支，也會有不同的派別。當中最多的，就是‘清除人類’派，以為能幫助實現大末日，就能獲得一線生機，簡直可笑。”蘇茶譏諷道。

她是在質疑他們動機不純。

小泉勇還是那般和氣，落落大方地說道：

“五塔教內部確實有這樣一派人，但我們既然是分支，教義自然也有區別。我們和別的教派的最大區別，就是我們相信人類的力量，我們依靠自己的力量自救，我們是‘自救派’。我比他們更愛人類，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人類幸福、長存。”

他說得極為誠懇，而她們在經歷與他的數十分鐘的對話後，也無法持有純粹的敵意了。

盡管他的方式讓人難以接受，盡管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害人殺人，盡管他展現出太多客觀的邪惡，但僅從他的思想和出發點來說，一切竟都是好的。

一個矛盾的、理性主義的、滅世者。

蘇茶也在此刻懂了，縱使五塔教內部有“自救派”和“清除人類派”，但都無所謂了。

他們肯定達成了某種和解。

破壞農田，使人類回到狩獵采集時代。

肯定會造成大量人類死亡，也會促使小部分人類“進化”。

目的不一，但行為卻是一致的。

那種被註視的感覺越來越重，仿佛有一個人就在面前虛無地帶，靜靜地看著她。

打工皇帝此時也察覺到了什麽，疑神疑鬼地四處張望。

她內心恍惚，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。

但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。

“你說的那個人，是不是命命鳥？”

小泉勇說，他們是在一個人的幫助下，才想出了這個辦法。

這一點也符合蘇茶的所見，因為她當初潛入五塔教內部，並沒有察覺到他們這個計劃的蛛絲馬跡，可見這是後來才實施的計劃。

“這一切重要嗎？”小泉勇給出了他一開始回答蘇茶的那句話。

對他來說，他關心大末日，關心人類一萬年前怎樣，關心人類如何生存，而這些是重要的，那麽另外的似乎就是不重要的了。

“命命鳥應該不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人吧。”蘇茶回道。

小泉勇啞然失笑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，這位大人是真正的大人物，擁有他們難以想象的偉力，總覽神一教東方分部的一切事務，自身又極其神秘，內部無論是誰都對他既是恭敬，又是畏懼。

“他確實不是這樣的人，好吧，我想他也不會介意人們說起他的名號。確實是他，代神牧羊的忠實仆人——命命鳥。”小泉勇說道。

稱號裏帶有“仆人”，看上去有點不好，但其實是榮譽的象征，不是誰的稱號都能自居“神的仆人”的，也不是誰的名字前面在被人念誦時能加上這樣一個稱號的。

命命鳥，東方地區的神一教教宗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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